那一串冰糖葫芦

我9岁那年，家境很惨淡，母亲恨不能把一枚硬币掰成两半用。穷人的孩子早懂事。我和12岁的哥哥“约法三章”：一不准在父母面前哭鼻子；二不准向父母要钱买零食；三不准惹父母生气。哥哥说要是我违犯了“约法”，他再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玩。

我其实就差一点违犯了“约法”。那天邻村唱大戏，母亲带我们哥俩去听戏，刚走到戏台前便听见叫卖声：“冰糖葫芦！糖葫芦！”我看见一位老者扛着扎满冰糖葫芦的草耙，他边喊边用眼睛的余光斜视我。我望着红红的冰糖葫芦，口水几乎要流了出来，我是多么渴望吃上一串冰糖葫芦，可是……我偷偷看了一眼哥哥，他显然是明白了我的心思，用眼睛狠狠地瞪我，我赶忙将视线移向戏台，可心里一直想着那红红的冰糖葫芦。

忽然，我听见母亲对哥哥说：“我想吃一串冰糖葫芦，你去买一串吧。”母亲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，交给了哥哥。

哥哥买回了冰糖葫芦，母亲接过去，把最上面的一个糖葫芦放进口中，她绷紧脸，瞪大双眼，仿佛很用力地咬着。可是母亲失望了，她摇摇头说：“年纪大了，牙齿不中用了。”母亲说完把冰糖葫芦递给哥哥，哥哥不接，于是母亲笑着把冰糖葫芦给了我，我迫不及待……

这件事过去10多年了，随着时光的流逝，我渐渐淡忘了。当我和哥哥大学毕业后，在北京成家立业后，我们将母亲从乡下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，以尽孝心。偶然的一天，3岁的儿子小文要吃冰糖块，母亲从冰糖袋中拿出一块大的冰糖块，放在嘴中，我听见一声脆响，随后，母亲便从口中吐出几小块冰糖，一块一块递给小文……不经意间我想起了那串冰糖葫芦，想起10多年前戏台前的那一幕……

我终于明白，母亲说自己想吃冰糖葫芦又借口牙齿不行，原来她本意就是要买给我吃的，她是那么小心又可贵地维护着我的尊严。